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蝶如衣 - 原創長篇小說 (完)
# 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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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戲行那年,宋日初才十四歲多一點。
爸爸是老派人,本來是死也不願意女兒「拋頭露面」當戲子:「……下三檻,一輩子叫人看不起,進不了好人家的門……」,但家裡弟妹多,要吃飯要唸書,入戲行,說到底也是一門營生,只要踏上台板,便有工資可領。窮人家的兒女,腦子所想的,也不過是眼下那一頓飯,將來,不能想,也不敢想。
日初在他跟前跪了一天一夜,發了狠誓絕不行差踏錯,也仗著媽媽在旁邊保証,他才勉強讓日初成行。
當時,日初帶了兩件衣服,一對鞋子,便離開家鄉,跟溫媚學做大戲。
溫媚是媽媽的同鄉姐妹,小型班「錦勝和」的花旦。她把日初帶進錦勝和後,不讓她拜師,反要她跟班中小武學做兵仔。
當日初照著鏡子,心裡也就明白了----鏡中人既高且瘦,身段平板,長相也平庸,活脫脫的一隻醜小鴨。無論從左看到右,還是從上看到下,都找不出半分嬌美柔媚來,怎麼可能是當花旦的材料?讓她反串男角,倒也是條出路。
儘管溫媚沒有收日初為徒弟,卻對她好得沒話說,花了很多時間和心血教導她。戲班裡的其他前輩,都看在溫媚臉上,對日初也十分關照,常常明裡暗裡的指點,就算發現了她在偷師,也沒多責怪。
在戲班裡的日子,都是簡單、實在的。日初每天一睜開眼睛,便是練功和操曲,直到太陽下山。戲班開鑼後,便躲在「虎渡門」打戲釘,夢裡夢外,都是叮板功架和做手。
日初不是天資很高的人,人家看兩遍懂、看三遍熟的東西,到她手上,非得花上三五七天不可。但她靠著天生的騾仔脾性,拚著一腔蠻勁兒,也總算把那些排場行藏唱曲練得滾瓜爛熟。
過了大約半年左右,溫媚便安排日初出場當「手下」。日初還清楚記得,第一次上台做小兵卒,跟隨姐妹們在台上走「南蛇」,眼睛不小心瞄了瞄台下,只見一堆堆黑雲也似的人頭,心,幾乎要從喉嚨裡跳出來,才半刻鐘的工夫,彷彿已是一輩子的累。回到後台,身上裡裡外外,全給汗水混濕透了。
漸漸的 ,日初出場的機會越來越多。到了後來,居然開始擔任「拉扯」,即大將朝臣酒客書僮之類的閒角,總有兩三句對白什麼的。
日初當然明白,這都是開戲師爺賣給溫媚的人情。日初心裡著實感激,也斷不敢丟溫媚的臉,所以每次演出,總是競競戰戰,不管那是最微不足道的過場閒角,都傾盡全力,成績倒也中規中矩。
班主開始支日初薪水了。當她雙手接過那二十塊錢,禁不住便掉下淚來----終於,可以掙錢了,家裡也總算有個指望。
日初把工資平分了兩份,一份孝敬溫媚,一份寄回家去。
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,日初在溫媚的照顧下, 一邊學戲,一邊登台,不必擔愁衣食,還可以分擔家裡生計,心裡真是快活不過。
-待續-
[ 本帖最後由 方愚 於 2013-1-7 10:16 編輯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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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戲行那年,宋日初才十四歲多一點。
爸爸是老派人,本來是死也不願意女兒「拋頭露面」當戲子:「……下三檻,一輩子叫人看不起,進不了好人家的門……」,但家裡弟妹多,要吃飯要唸書,入戲行,說到底也是一門營生,只要踏上台板,便有工資可領。窮人家的兒女,腦子所想的,也不過是眼下那一頓飯,將來,不能想,也不敢想。
日初在他跟前跪了一天一夜,發了狠誓絕不行差踏錯,也仗著媽媽在旁邊保証,他才勉強讓日初成行。
當時,日初帶了兩件衣服,一對鞋子,便離開家鄉,跟溫媚學做大戲。
溫媚是媽媽的同鄉姐妹,小型班「錦勝和」的花旦。她把日初帶進錦勝和後,不讓她拜師,反要她跟班中小武學做兵仔。
當日初照著鏡子,心裡也就明白了----鏡中人既高且瘦,身段平板,長相也平庸,活脫脫的一隻醜小鴨。無論從左看到右,還是從上看到下,都找不出半分嬌美柔媚來,怎麼可能是當花旦的材料?讓她反串男角,倒也是條出路。
儘管溫媚沒有收日初為徒弟,卻對她好得沒話說,花了很多時間和心血教導她。戲班裡的其他前輩,都看在溫媚臉上,對日初也十分關照,常常明裡暗裡的指點,就算發現了她在偷師,也沒多責怪。
在戲班裡的日子,都是簡單、實在的。日初每天一睜開眼睛,便是練功和操曲,直到太陽下山。戲班開鑼後,便躲在「虎渡門」打戲釘,夢裡夢外,都是叮板功架和做手。
日初不是天資很高的人,人家看兩遍懂、看三遍熟的東西,到她手上,非得花上三五七天不可。但她靠著天生的騾仔脾性,拚著一腔蠻勁兒,也總算把那些排場行藏唱曲練得滾瓜爛熟。
過了大約半年左右,溫媚便安排日初出場當「手下」。日初還清楚記得,第一次上台做小兵卒,跟隨姐妹們在台上走「南蛇」,眼睛不小心瞄了瞄台下,只見一堆堆黑雲也似的人頭,心,幾乎要從喉嚨裡跳出來,才半刻鐘的工夫,彷彿已是一輩子的累。回到後台,身上裡裡外外,全給汗水混濕透了。
漸漸的 ,日初出場的機會越來越多。到了後來,居然開始擔任「拉扯」,即大將朝臣酒客書僮之類的閒角,總有兩三句對白什麼的。
日初當然明白,這都是開戲師爺賣給溫媚的人情。日初心裡著實感激,也斷不敢丟溫媚的臉,所以每次演出,總是競競戰戰,不管那是最微不足道的過場閒角,都傾盡全力,成績倒也中規中矩。
班主開始支日初薪水了。當她雙手接過那二十塊錢,禁不住便掉下淚來----終於,可以掙錢了,家裡也總算有個指望。
日初把工資平分了兩份,一份孝敬溫媚,一份寄回家去。
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,日初在溫媚的照顧下, 一邊學戲,一邊登台,不必擔愁衣食,還可以分擔家裡生計,心裡真是快活不過。
-待續-
[ 本帖最後由 方愚 於 2013-1-7 10:16 編輯 ]
# 2
林菁很熱心介紹日初跑落鄉班:「俗語說:『魚唔過塘唔大』,有機會一定要出去闖一闖,認識多些人,也讓多些人認識你,三、五個月後回來,班主定必不敢再欺負你----你現在當的是『拉扯』,領的卻是『手下』的工錢,都說你笨,好欺負!」
「但話說回來,跑落鄉班很辛苦,也危險,你應該考慮清楚也好。」
「菁姐,日初不是怕辛苦、怕危險,」日初道:「只是我入行才一年多,功夫都是皮毛,自己丟人不要緊,只怕連你作介紹人的面子都要給丟光了。」
「你別懷疑我林菁的眼光,你入行的日子雖淺,但資質著實不錯,又肯痛下苦功,現在做手功架各方面也總算合格,現在重要是爭取上台經驗,他日必有所成。」
日初吶吶的道:「就是你覺得日初還可以,但媚姨……」
「你是怕媚姨不放人?」林菁揚揚眉:「她又不是你師父,憑什麼阻止你到別的戲班去?」
「是不是師父,日初也會聽媚姨的話,只要她說一句,便是一輩子留在錦勝和,日初也是甘願。」
林菁呆了一呆:「她要是真的為你設想,一定會舉腳贊成你出去闖一闖的。這樣吧,就由我跟她說好了。」
正如林菁所料,溫媚不但沒有反對,反而大表贊成,甚至親自為日初打點行李。
「日初,出去跑碼頭,切記萬事小心,處處忍讓,多留個子兒傍身,別全都寄回家裡。」她把一個重甸甸的布袋子放在日初手上:「你這些日子以來的孝敬,我都給你儲起來了。你出去跑碼頭,頭紗襯裡鞋襪也要光鮮一點,別叫人家笑話。」
「媚姨----」日初禁不住跪下,抱著她的膝蓋痛哭起來。她這份恩情,不單令日初感動萬分,更教她惶恐不安,只怕自己最終不成材,辜負了溫媚的著意栽培。
溫媚輕撫著日初的頭髮,好一會,把日初推開了。
日初抬著淚眼兒看她,只見她板著臉,沉著聲音道:「宋日初,你給我好好記著----我溫媚只是帶你入戲行的介紹人,不是你師父,你千萬不能把我的名字掛在嘴邊,到處招搖撞騙!」
日初錯愕了一會,最後也垂下頭來:「日初知道了。」
日初隨著林菁在落鄉班裡混跡,磨練技藝。
算起來,林菁不過比日初大上幾歲,但她入行早,已超過了十年,資歷閱歷都比日初高出幾班,待她猶如小妹般照顧,不獨把紅船裡的種種禁忌細細說與她知道,甚至起居飲食待人接物,都一一為日初費心。有林菁在身邊,日初覺得跑落鄉班跟本算不上是苦差事。
後來班期滿了,林菁又帶日初轉接了一天台大班,當回手下角色。在那裡,她遇上了溫媚的同門師妹王侶。王侶是當時得令的女文武生,唱功造詣極高,一直是日初這幫小角的奮鬥目標。日初想不到可以和自己的偶像同班,心裡的高興,真是非筆墨可以形容的。-待續-
# 3
但林菁卻提醒日初,傳聞王侶與溫媚之間交惡已久,如果給她知道了日初是溫媚的人,說不定會對她有所為難。
日初卻覺得林菁是過份憂慮了,像王侶這種出類拔萃的人,一定有容人容物的胸懷,斷不致遷怒自己這種小人物。不過日初一直牢記溫媚的吩咐,從來不提自己的出身,班裡知情的人應該不多。
跟王侶相處下去,日初更發現她雖是當紅當旺,但品性隨和,沒一點架子,對後輩更是大力提攜。日初仗著臉皮兒厚,什麼事也問,她也耐著性子指導,日初從心底裡對她仰慕和敬佩。
那一夜,剛散了班,王侶吩咐手下人把日初喚到她的私家箱位去。
「日初,你的資質不錯,人品也好,我很喜歡你,打算收你作徒弟,你可願意?」王侶道。
日初當然大喜過望,但還來不及反應,便聽得她沉聲道:「可是,你以後不得再與溫媚來往!」
日初的胸口彷彿中了一拳:「這……」
我跟溫媚一向勢不兩立,我既要把你栽培成接班人,自然不容你跟她有甚瓜葛。我知道你雖是由她帶入戲行,但始終沒拜師,跟她原本就沒有半點關係,以後你遇見她,就當是不認識好了。」
她見日初垂頭不語,又加了一句:「這麼難得的機會,你不是還要考慮吧?我王侶看得起你,便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。」
到了這時候,日初終於明白當日溫媚硬要與她撇清關係的用意了。日初心裡很清楚,要是辜負了溫媚這份愛護,自己還有什麼面目做人?
日初抬起頭來,眼內一片明澄:「侶姨好意,日初心領了!」
「宋日初,你不答應,不單是不拜師便了事,我可以叫你以後也不能再在戲行混下去。」王侶冷冷的道。
日初心頭一冷----想不到自己一向敬若天人的王侶會說出這番儼如土豪惡霸的恐嚇話?日初告訴自己,即使明天便要收拾包袱回鄉耕田去,也不能就範。
「日初告退了。」
日初轉身退出箱位,猛不防簾外有人,險險沒與那人碰個滿懷。
「難怪都說你是萬中無一的笨蛋!」
「媚…媚姨?」日初大吃了一驚。
王侶的聲音自日初背後傳來:「但這笨蛋卻能讓你為她費盡心思,斂盡脾氣。這一仗,我倒是輸得心服口服了。」
原來,溫媚為了日初能拜一位好師傅,親自跑去跟王侶說項。王侶和溫媚,旁人一直謠傳她倆交惡,事實卻是,她倆當年非常要好,只因一個誤會,兩人分開了,大家一直避不相見。王侶想不到一向脾氣倔強的溫媚竟會放下面子來求自己。其實,王侶心裡也很喜歡日初,願意收她為徒,只是一時三刻難把面子擱下來,於是故意要跟溫媚打賭,試試日初是不是真如溫媚所說的這樣品性純厚。如果日初真的答應了與溫媚絕交,這個急功近利、忘恩負義的人恐怕真的不能在戲行內混下去了。-待續-
# 4
「日初,還不跪下來向侶姨叩頭?」溫媚跟日初道。
這時候,林菁也出現了:「大笨蛋,還不趕快叩拜大師父,二師父?」
日初看看林菁,看看溫媚,再看看王侶,心中彷彿有點明白,也還是糊里糊塗的,卻「噗」的跪了下去……
那天以後,日初的兩位師父把全副心血都放在她身上。在良師著力栽培下,日初的唱做功夫不覺又向前跨了大步。
有一個晚上----
「日初,你上妝給師父看看吧!」大師父溫媚道。
「是。」日初馬上動手。
二師父王侶一邊看一邊加以指點 :「這裡,眉尖盡處,你的手要向下微微一挫,輕力便好,然後再往上一剔,對了,是這樣,看起來是不是添了三分英氣?」
「還有,把這件『小靠』穿起來吧!」
「這……是二師父的私伙呢!日初怎麼可以……」
「你儘管穿起來試試吧!」王侶道。
日初只好乖乖聽命。
新妝初成,日初看著鏡中人,剎那間,幾乎認不出自己來。
王侶點著頭: 「你這一身小武裝扮,尚算不錯,只不知是否中看不中用,來,練幾場老排場吧!喳督督撐……」
日初連忙打醒了十二分精神,在王侶口哼叮板下,把那幾套排場戲如「一捧雪」、「三官堂」、「十二道金牌」等一一演來。
「好!好!你果然是下了一番苦功。」王侶道。
「日初倘有些微進步,也全仗師父們指導有方。」
王侶轉頭向溫媚道:「怎麼了?總算放心讓她去梧縣當小武了吧?」
「小……小武?」日初大驚,忙不迭道:「日初經驗太淺,不成的!」
日初就是再笨,也知道小武沒三五七年不成氣候,自己入行兩年還不到,台板也還未踏熟,怎能擔大旗當小武?要是錯戴了大帽子,自己出
醜不打緊,只怕玷辱了師父們的名聲。
王侶微笑:「我剛才看你演出,步法嫻熟,運腔圓潤,當小武是綽綽有餘了。」溫媚接著道:「『小武王』說你可以便可以了,你還怕什
麼?」
得到師父們的鼓勵,日初不覺漲紅了兩頰,胸懷裡豪氣頓生,彷彿己有足夠勇氣面對往後的挑戰。
「當正印,總要有一個壓得場的名字,宋日初不是不好,只嫌不夠男子氣慨,最好改一改……」王侶沉吟了一會:「……日初,日初……日,星,星……星寒,宋星寒,這名字可好?」
「星寒……星寒,這名字可不錯,好聽、響亮,又不帶俗氣。日初,你覺得怎麼樣?」
「全憑師父作主。」
「好了,從今天開始,你便是宋星寒了。」溫媚道。
「星寒,你的路不錯是走得比別人順,但千萬不可驕矜自滿,要力求上進,否則,只怕你爬得越高越快,跌得越痛越慘!」王侶這一番語重心長的勉勵語一直存在星寒心裡,主導著她往後的演藝生涯。
最後,王侶還送了星寒兩套私伙戲服,以壯行色。
----完全不容置疑,如果當年沒有師父們的戮力提攜,也就沒有宋星寒日後的風光歲月。
-待續-
[ 本帖最後由 方愚 於 2012-8-17 10:42 編輯 ]
# 5
到梧縣登台,是星寒入行以來,第一次單人匹馬在異鄉掙扎。不管是夜場配角客串,還是天光戲擔綱演出,只要一踏上台板,她便傾盡全力做好每埸戲。萬幸的是,總算叫當地戲迷受落了,班主很高興,把星寒的工資加了又加,班約續了一期又一期,兩年光陰彷彿一眨眼便過去了。
這些日子以來,日初的事業雖說順利,但心裡實在很想念家中父母弟妹,尤其是知道媽媽生病了,自己卻不能侍奉左右,心中很是難過。
所以一待班約期滿,星寒便婉拒了班主續約要求,收拾行裝回鄉去。
這個家,一別便是四年。爸爸的白髮多了很多,幸好身子還算硬朗;媽媽是消瘦了,精神還可以;弟妹們都長高了,偏還像以往一般愛纏人。
「日初,辛苦你了!」爸爸拍著星寒的肩。
星寒眼淺得很,淚水竟嘩啦嘩啦的落了一地。
休息了十來天,星寒又再出門跑落鄉班。
就在那時候,星寒遇上了玉蝶兒。
玉蝶兒清楚記得,那天星寒在台上翻斛斗,一個、兩個、五個,台下本來是喧鬧不堪的,觀眾對這種名不經傳的新人根本全不在意,但她一逕兒的翻了又翻,渾然不知疲倦地翻著,眾人不覺都給吸引著。
「好!」不知誰這麼吆喝了一聲,大家開始為她鼓掌加油……
說老實話,玉蝶兒覺得星寒一點也不漂亮,作為一個女孩子,星寒的身段太高也太瘦,要很用心才看得出一點女孩子應有的體態。而且,星寒沒有花心思打扮,徹頭徹尾一個鄉村姑娘。
但當星寒一上了妝,踏上了台板,便變成了另一個人。台上的她,另有一番攝人的神采。她的古裝扮相極清俊,做手也乾淨利落,簡單如一個「七星步」,就走得翩若驚鴻,揮灑自如。
那時候的戲班是沒有所謂劇本的,只有開戲師爺寫的「提綱戲」,寫上很簡單的劇情人物道具布景及鑼鼓點,讓各大小主角配角臨場自由發揮。好演員必須做到恰如其份,能吸引觀眾卻又不刻意搶戲。
玉蝶兒只知道星寒很用功,不單是自己的對白做手,就連一整個戲班的「提綱簿」及各個角色慣常的對白說詞,她都能倒背如流。從早到晚,不是在「跳大架」,就是在吊嗓子。
那天清早,在那片山坡上,玉蝶兒看著星寒一個人在練功。
星寒的臉頰紅似朝陽,滿額子的汗,薄薄的衣裳都被汗水沾濕了。
「宋星寒。」玉蝶兒喚她。
星寒停下了動作,轉臉便看見一個穿著鵝黃色衣服的女孩子,悄生生的站在眼前。女孩很年輕,眼晴又圓又亮,嘴角微微向上翹,不笑的時
候也像在笑。
「……師姐,你在叫我麼?」
「這裡只有你和我,我不是叫你,叫誰?」玉蝶兒哼了一聲。
「是。」星寒囁嚅的道:「對不起,師姐找我是……」
「我不是你的師姐,我比你還小。」玉蝶兒道:「你可以叫我的名字----蝶兒,我本名是謝蝶兒,藝名是玉蝶兒。」
星寒遲疑著:「蝶兒,你找我有事麼?」
「沒事不能找你?」
「我不是這意思,其實……」
「你已練了差不多兩小時,不累麼?」
「我麼?不累。」
「不累也可以歇一歇吧?先休息一會,這個給你。」蝶兒遞給星寒一個蘋果。
「這怎麼可以?」
「你這人真不爽快。」蝶兒佯裝生氣:「左右不過是一個蘋果,你還怕我落毒不成?」
「我絕對不是這個意思。」星寒伸手接了蘋果:「謝謝了。」
蝶兒坐到樹蔭下,然後向星寒招招手。
星寒遲遲疑疑的,離她遠遠的坐下了。
「你很怕我麼?」蝶兒真有點生氣。「我又不吃人。」
「不…」星寒連連擺手:「…是我身上的汗味兒很大,對不起。」
蝶兒「噗嗤」的笑了出來:「你坐過來一點,這邊有樹蔭,有點風。」
終於,星寒坐到蝶兒身畔。
蝶兒偷眼望去,只見星寒那長長的眼睫毛在那邊微微顫動著,猶如蝴蝶翅膀般婉約。
星寒身上的汗氣兒輕輕傳了過去,一向愛潔淨的蝶兒,卻也沒有半絲討厭的感覺。
星寒靜靜的吃著蘋果,額上的汗水還是小涓般沿她臉龐滾下。
蝶兒從懷裡掏出手帕,在星寒的額角輕輕印下去。
星寒如遭火灼般縮了開去。但見蝶兒瞪了瞪眼,星寒便乖乖的不敢亂動,任由她替自己擦汗。
星寒只覺腦袋有點混沌了,連謝謝也忘了說。
蝶兒低下頭來,輕輕笑了笑。
兩人都沒有說話,耳邊只有一絲絲風聲和一陣陣蟲鳴。
在以後的日子裡,蝶兒每天也為星寒準備一個蘋果,一方手帕。
-待續-
# 6
星寒隱約也知道蝶兒對自己不只是一般的好,她心裡欣喜之餘,卻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----以前和林菁同班時,林菁對自己也是慇慇照顧,相信這不過是姐妹淘間的互相提攜罷了。
事實上,星寒的人緣真的很好,在戲班裡,大家都喜歡她。因為她不計較,肯吃虧,別人讓她揹包袱、搬箱子、修理小首飾什麼的,她都沒說半句不。按道理,星寒是班中的小武,這些雜務用不著她來做,但只要那些人說兩句辛苦,她就馬上把別人的工夫都扛下來。
蝶兒很看不過去,她常向星寒抱怨,星寒總是笑笑便算。
蝶兒覺得,這全因為別人都當星寒是一個人,好欺負,她決心要讓別人知道,星寒身邊有自己。只要有她玉蝶兒在,就沒有人可以混水摸魚。
----可以欺負星寒的,就只有她自己一個。
那天,戲班來到一處鄉村演出。鄉主會把她們安置在一間丟空了很久,有點陰森的大宅裡。聽戲班前輩說,鄉下人認為戲班有煞氣,總愛安排她們住在鬧鬼的屋子裡,說是可以為他們驅邪趕鬼。
蝶兒問星寒相不相信這世上有鬼。星寒說相信,但不害怕,因為她沒有做過虧心事,「半夜敲門也不驚」。
蝶兒不由失笑,星寒這個人,沒唸過什麼書,但滿腦子都是忠孝仁義,整個人就像是剛從戲曲世界裡走出來的,教人又好氣又好笑。
蝶兒根本不相信這世上有鬼,就是有,她也不怕。
「……星寒,我很害怕,你不要走。」蝶兒顫聲道。
「我已坐在這裡大半晚了,鬼影也沒一隻,你安心睡吧!我回房睡覺了。」
「要是你一走,鬼便來了,那怎麼辦?」
「你說這房有鬼,不如我跟你交換好了,要是真有鬼來,也不會把你嚇壞。」
「鬼是神通廣大的,我躲到那裡還不是一樣?你留在我身邊,人氣旺盛,它們才不敢出來作怪啊!」
星寒很為難:「但是……」她天未亮便起來練功,又是趕路,又是登台,已累得幾乎睜不開眼睛。
蝶兒摔開星寒的手:「好,你走吧,真是有鬼把我拉走,看你良心怎麼過得去?」
「那麼……我在這裡守著,你睡吧。」
蝶兒看著這呆木頭,真是拿她沒辦法。「你不用睡覺麼?明早還要起來練功呢!」
「偶然熬一熬夜,沒關係的。」
蝶兒垂下頭:「…不…不如大家擠一擠……」
「我的鼻息很大呢!只怕吵得你睡不安寧。」星寒道。
蝶兒沒有再說話,也不敢再看星寒,只伸手拉了她一下。
在那小小的床上,兩人不得不擠在一塊。
蝶兒許是累透了,不消半刻,便響起了輕輕的鼻息,一翻身,便偎貼在星寒的懷裡。雖同是女孩子,星寒也不免有著三分尷尬,她一動也不敢動。但眼皮兒越來越重,不知不覺間,也墜進了黑甜鄉裡去……
-待續-
# 7
第二天,蝶兒睡過頭了。其實,星寒清早已醒來,只是不想弄醒蝶兒,只好眼睜睜的等她醒來。
結果是,每一個人都看見星寒從蝶兒的房間裡走出來。
----以後的事情便變得簡單多了。
「星寒,請你替我把這幾件首飾修一修,我今晚要用。」班中前輩胡麗跟星寒道。
還不待星寒開口,蝶兒便攔在當中:「星寒沒有空,她要陪我去買東西。」
「修幾件小東西也費不了多少時間。」
「不行不行,星寒今天練功已很累了,要好好休息一下,不可再做這些費神的功夫。」
「星寒,你自己說說看。」
「星寒,我們快走吧,店鋪要關門了。」
蝶兒率性得猶如小孩子,整天整夜膩在星寒身畔左右,口裡總是星寒這樣星寒那樣的。她們一起練功,一起吃飯,一起演出,一起睡覺,幾
乎是無時無刻地廝守在一起。
戲班姐妹們看在眼裡,不免常常取笑。但蝶兒總是大大方方的不以為悍,星寒也只好傻兮兮的由她們去了。
其實,星寒心裡也開始明白,兩人的情誼與一般紅船姐妹,是有點不同了。但真要她說清楚不同的地方,她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。
後來,大伙兒拉箱到獅城開演,竟遇上了賊寇洗劫。
當時蝶兒正在台上演出,突然一陣很刺耳的哨子聲穿破了鑼鼓,接著是一連串放鞭炮似的巨響。有人大聲吆喝,有人哭叫、有人呻吟,大家都亂成一團,人推人,人踏人,情況很是混亂。
蝶兒被嚇得雙腳發軟,只呆站著,也不懂逃命。
「蝶兒。」星寒不知從那裡衝出來,一把抱著蝶兒,死命把她擁到後台的箱位去。
蝶兒的腦裡一片空白,呆呆的看著星寒打開一個大衣箱,取出裡面的東西,然後把蝶兒扶進去。「你躲在這裡,千萬別出聲。」
蝶兒驀地清醒過來,一把拉著她:「你要到那裡去?要躲一起躲。」蝶兒跳了出來,把箱子關好,把星寒拉到暗角處。
她倆緊緊擁在一起,雙手緊握著,身上全是冷汗。
不一會,只聽得腳步聲傳來。有人進來了箱位,打開了衣箱,發現沒有人,氣得踢了它兩腳。然後又有人進來,兩人登時扭打作一團。突
然,砰的一聲,把所有人都震住。
一個年青軍人把她們從暗角裡扶出來。
原來有數名軍人正在附近巡邏,接報這裡有賊,馬上趕了過來,最後把賊人一網成擒。
戲班的人全部平安無事,只有兩、三人在逃命時跌倒,擦傷了手腳。
班主請那班軍人吃慰勞宴。
大家互相介紹了,救星寒和蝶兒的那位年輕軍人叫關志剛。
星寒道:「關先生,幸好你及時趕到,救了我和蝶兒,你大恩大德……」
蝶兒搶著道:「小女子無以為報,只有……」她頓了一頓:「敬你一杯。喂,你總不會以為是以身相許吧?」
「蝶兒,別胡鬧了。」星寒拉拉她的衣袖。
「…這…這是我們的職責,兩位不用客氣。」關志剛道。
「救命恩人,先飲為敬。」蝶兒仰頭乾了杯。
關志剛帶點靦腆的,也乾了杯。
大伙兒吃吃喝喝說說笑笑,倒是賓主盡歡。
-待續-
# 8
誰知道,散席後,班主卻宣佈要解散戲班。原來這次遇賊,雖說是有驚無險,但大家已飽受驚嚇,班主寧願提前散班回鄉。
這對星寒和蝶兒來說,不啻是晴天霹靂。
本來,她們都是走江湖的人,早就習慣了散聚。而且,再過兩個月,班約期滿,星寒要回廣州,蝶兒也要回海防。但現在突如其來的,說三
天後便要分別,她們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。
蝶兒強忍著,一回到房,關上門,便「嘩」的一聲哭了出來。
「蝶兒,」星寒慌了手腳:「別哭別哭……」。
「大後天便要分開了,你……你將來還會記得我麼?」
「我怎會忘記你?我們只是暫時分開,很快便會再聚。」星寒也是強忍著心裡的難過。
「你騙我……」
「不,只要我們加倍努力,搏得班主賞識,我們便可以組班重聚。」
「紅老倌當然可以自訂合作班底。」蝶兒抬著淚眼:「那好,就看我們誰能最先『擔正』,然後要求班主訂人。」
「一言為定。」星寒替她揩掉眼淚:「快別哭了。」
蝶兒想了一下:「我不在你身邊,你可不能任人家欺負。」
「知道了。」
「也不能對別人像對我這麼好。」
「當然了。」
「寫信給我。」
「每半個月一封。」星寒低聲道:「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,別讓我擔心。」
星寒和蝶兒道別了,江湖賣藝人,聚與散由來都是從天,不從願。
不知道星寒的爸爸如何得知了戲班遇賊的驚險事,竟下了大令不准星寒繼續接班做戲,說寧願一家人,清茶淡飯,也遠勝過她飄泊冒險。
星寒知道爸爸是為了自己好,但要她放棄演戲,等於要她放棄理想、目標和希望。過往所流的汗、受的傷、吃的苦,全部一筆勾銷,這又教
星寒如何甘心?
星寒實在想不出辦法了,只好向大師傅溫媚求救。
「媚姐,」星寒的爸爸看見溫媚,還未待她開口,便先發制人:「如果是為了日初接班的事,那不用多說,我已經決定了。」
溫媚卻好整以暇:「我不過是來跟你說幾句話,說完便走,絕不囉囌!」
「我十六歲入戲行,廿七歲當正印;我師妹王侶比我高一截,也捱了八、九年才出頭;星寒今年十九未足,已擔任小武,她將來的成就有誰
可預計?」
「星寒不做戲,還可以做什麼?種菜?還是女佣?一家六、七口的擔子可不輕鬆,你究竟要她去偷,還是去搶?」
「說實在,你不過是擔心她跑碼頭危險罷了,除了落鄉班外,還有天台班、戲院班等,你不叫星寒走埠,只接本巿公司班,那不是一樣可以
留她在身邊,免你牽掛嗎?」
溫媚聊聊數語,句句中的,星寒的爸爸終於被說服了。
----要是沒有溫媚為星寒說項,她下半生的故事必然得從新改寫。
-待續-
# 9
沒多久,星寒便接了一家天台班。那班主很看重她,為她在宣傳上花了很多工夫,宋星寒這名字漸多本地戲迷認識。
林菁與星寒雖然不同班,卻也定時相約見面。星寒每次看見林菁,都是滿心歡喜的,但這次卻是一臉愁容。林菁最看不得星寒縐眉,便開門見山地問她究竟發生什麼事了。
禁不住林菁再三追問,星寒便把心中的擔煩事告訴她。
「什麼?伯母擅作主張,替你接了新班當文武生?」林菁聽了也不禁一怔。
星寒心裡憂煩得要死:「媽媽連人家的訂金也收下了,名字也交了去宣傳,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?」
「你入行才五年許,居然已搏得班主擢升為文武生,做姐姐的真替你高興。」
「菁姐,我這兩三道功夫,當二幫三幫才僅僅勉強應付過去,現在居然要當一班主帥,豈不是叫我丟人現眼?」
「『人望高處』,難道你打算一輩子當別人副車?年青人,拍拍胸膛便往前衝了,我林菁全力支持你!」
雖然林菁給星寒絕大鼓勵,但她仍是緊鎖著眉心:「就算我肯硬著頭皮上台,也總不能兩手空空便學人掛頭牌吧?」
「原來你是擔心沒有私伙充撐場面,怕人家笑話!」林菁伸手點點星寒的額角:「這有什麼好煩惱的?馬上添置些現成的戲服還不簡單?」
林菁見星寒垂頭不語,馬上便明白過來:「愁錢了?不用擔心,我這裡有……」
星寒猛然打斷她的話:「我知道菁姐待我好,但我絕不能花你的錢!」
林菁苦笑了:「傻瓜,林菁可沒有本領讓你花我的錢,借給你罷了,還要跟你算利息呢!」
「但……」
「別再囉囉囌囌了,太陽都快要下山,我們還是快到『狀元坊』去吧!」
也不管星寒如何推辭,林菁硬把星寒扯到狀元坊去,為她置衣箱辦戲服,什麼衣飾鞋襪,裡裡外外都準備週全了。
星寒知道這麼一來,大慨已把林菁的積蓄都掏空了。人情債,人情債,星寒明白,即使他日能把錢債還清,這人情債是怎樣也算不清,還不完的。
終於,星寒鼓起了這輩子最大的勇氣,掛頭牌擔任文武生。
這段日子裡,林菁一直伴在星寒身邊,給她打點行裝細軟。每當星寒上台演出,她也必在「虎渡門」細看,提點星寒要改善的地方。
星寒心裡暗自起誓,他日一定要成為一位出色的文武生,絕不能枉費林菁傾注在自己身上的心血。
那時候,星寒白天操曲練功,晚上登台演出,閒來也只愛往別的戲班看戲。有一次,星寒終於欣賞到當時得令的金牌文武生「名清揚」的精彩演出,馬上便給那正宗的台風醉到了。說到底,星寒的師派根源是由丑生擔任文武生,風格帶有濃厚詼諧性,始終並非正正當當的作風,星寒心底裡一直希望有所改變。
於是每晚演罷散場,星寒便飛車往名清揚表演的戲院「打戲釘」偷師。雖然每次只有一小時左右的觀摩,但日子久了,星寒的步法身型唱做工夫也漸漸蛻變了,進入了另外一個境界,到了後來,竟還搏得了「女名清揚」的稱號。
但不管多忙碌,星寒每半個月也會寫信給蝶兒,告訴她工作情況、生活點滴。
----要待離別了,星寒才真正認清楚,自己跟蝶兒之間,絕對不只是姐妹感情這麼簡單……
-待續-
# 10
這時候,蝶兒也被擢升為二幫花旦了。
蝶兒隨著師姐妹們回到海防後,像是換了一個人,不再貪玩貪睡,每朝勤力練功,每夜用心演出。辛苦時,蝶兒也想過放棄。但每當她想起星寒----以星寒的努力,她一定會大紅大紫。星寒一定會信守她的承諾,要求班主邀自己做拍檔。如果自己不爭氣,沒有相當的造詣,最終只會讓星寒丟臉。
然後有一晚,關志剛來到後台探班。
「救命恩人,你怎會在這裡的?」蝶兒含笑問道。
「我來陪媽媽看戲。」關志剛道。
「這就對了,你這種新派人怎會看大戲?這都是老一輩的人看的。」
「不,我自小也愛看戲。」關志剛道:「我看你也演得很好。」
「我?差遠了,還要多磨練,才能成為正印花旦。」
「你想當正印麼?」關志剛問道。
「你這問題好笨,有誰不想當主角?那有多威風?不過,我不單要當正印,還要當宋星寒的正印花旦。」
「宋星寒?她在哪?」
「她現在廣州。」蝶兒心裡不禁一黯,但又馬上抬起頭來:「我們很快便可再見了。」
關志剛點點頭:「我們去吃宵夜好嗎?」
蝶兒搖頭:「不了,太晚了,謝謝。」
「那明天,我來找你吃茶好麼?」
「我每天也要練功和排戲,晚上還要登台,時間都不夠用呢!」
蝶兒可以不答應跟關志剛出去,但不能阻止他每晚來捧場,還不間斷地送她花牌。
過了三個月,蝶兒終於也跟他出去走走。
關志剛雖是本地豪門少爺,又是當軍的,但人很斯文有禮,對蝶兒也很尊重。
兩人一起不乏話題,相處也挺愉快。
又過了半年。那一天,關志剛問道:「蝶兒,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?」
「你?敦厚大方,正直可靠。嗯?為什麼要我稱讚你?」
「我的意思是,你會考慮我麼?」
「考慮什麼?」
「……考慮嫁給我。」
「你是開玩笑吧?」蝶兒怪叫了一下:「關志剛少爺是什麼身份?怎麼可以娶個戲子做太太?」
「我對你是很認真的。」
「世伯伯母是不會接受我的,你別胡思亂想了。我們做朋友不是挺好麼?」
「爹媽那方面我會想辦法,最重要的是你心裡想什麼。」
「對不起,我現在只有一個心願,就是要當正印花旦,在達到這目標之前,我不會想其他的,希望你明白。」
「我……明白了。」
關志剛動員關家在海防的勢力替蝶兒製造聲勢,扶植她成為矚目新星;更讓人開了新戲班「玉朝凰」,禮聘蝶兒做當家花旦。甚至,把星寒從廣州請來,當蝶兒的拍檔。
蝶兒和星寒分別已有一年多,雖然星寒每半個月也會給蝶兒寫信,但當蝶兒看見星寒時,第一個反應,還是哭了出來。
「蝶兒,你怎麼還是這樣愛哭呢?」星寒摸摸蝶兒的頭髮。
「星寒……」蝶兒緊握著星寒的手,只覺以往所吃的苦已得到補償。
「想不到你這麼快便當了正印花旦,我真為你感到驕傲。」星寒道。
「這都是別人捧的場,我還未夠火喉呢!」
「你真是成熟多了,我也要加倍努力才是,總不能讓你丟臉!」
事實上,星寒挾著「女名清揚」的銜頭登場,很受觀眾歡迎。大家都稱讚她扮相清俊,行藏灑脫。許是出身小武,她的唱做唸打儘是颯爽明快,即使做文場戲,也是「文戲武做」,或演書生或演儒將,也別具凜凜英姿。
蝶兒在星寒的眼裡也變多了。分別年餘,只見她出落得更是漂亮動人,一雙秋瞳隱含情意,舉手投足都是柔媚,演技更是大大的進步了,與星寒做生旦對手戲,竟有著意想不到的迫真合拍。
但在舞台下,她們卻明顯的生份了。
-待續-